当前位置: 笔趣阁 言情 倾月班 余虽九死犹未悔(6)

余虽九死犹未悔(6)(3 / 4)

    山中一片寂静,半晌,陈复甫叹了口气,道:“余虽九死犹未悔。”嫏伶抬起眼皮,重复道:“余虽九死犹未悔。”苦笑道,“嫱伶走的时候,好像也是说的这句话,余虽九死犹未悔。”随后叹了口气,望了望天空,仿佛想起什么,暗自吟道:“此情非关风与月。”陈复甫似是没有听清嫏伶的话,问了句什么。嫏伶扭头看陈复甫,两眼直直地盯在他的脸上,看他的眼睛,看他的鼻梁,看他的嘴唇,看他的面颊,忽然留下两行清泪,这才道:“当日,我们一船的姐妹都没留住嫱伶。如今,我一个人又怎么能留得住你?”陈复甫心怀一动,情不自禁道:“你,一直在等我吗?”嫏伶低了头,半天才道:“我也以为自己一直在等你,后来才渐渐明白,我不是在等你,而是在等自己。”“等自己?”陈复甫不解。嫏伶笑得伤怀,道:“我一直等你,却从来不知道你在哪里?更没想过会不会等到你。十年了,你我见面竟不过五六次,且都是匆匆而别。我一直以为这样的等待宛如诗中意境,牵肠挂肚缠绵婉转,后来一想,原来不过是我自己给自己造了个梦。我不是在等你,而是等我自己,等我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意,等我自己知道该往何处。而你,只不过让我在这个漫长的等待过程中,找了个所谓的寄托。”陈复甫道:“那你自己的心意究竟是什么?”“没什么。”嫏伶道,“平平静静的日子,开开心心的生活,有苦有难都能扛过去,有喜有乐也能和身边人分享。管他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,风风雨雨过后,我唯一能做的,就是拉住身边人的手,继续往前,过我们的日子,唱我们的戏。”说到这里,陈复甫似乎明白了嫏伶的话,道:“戏船,的确是你的归宿。”

    陈复甫转身来至山崖边,望着滚滚东去的长江,观音门便似乎还残留着无数将士的血迹,然而世事就如这长江之水,一去不返了。陈复甫叹道:“很多次,羽嫱总和我说她多么想落在戏船上。可是,她又知道自己不能留在戏船上。不单单是为了你们一船人的安危,而是她心里割不下的责任。她说她已看透,却无法超脱,她知道结果,所以选择面对。”嫏伶道:“嫱伶的确比我们姐妹要强许多,至少,她所面对的艰苦比我们难许多。”“不。”陈复甫摇头道,“有时候,面对生,比面对死还难。”嫏伶道:“责任是自己找寻的,也许我永远不能像你和嫱伶那样义薄云天,热血满腔。可那些在倾月班戏船前看戏的人们若是因为我们的戏而感悟了人生,那未尝不是我们的功德。大千世界,悲悲喜喜的,就都在一张毯子上了。”陈复甫微微一笑,道:“嫱伶曾和我说,那个叫嬗伶的妹妹是个真正超脱的人,因为她知道不管戏里戏外,一切都将是虚幻。我想,不管嬗伶在哪里,她都会过得更加淡泊坦然。”嫏伶听了若有所悟,点了点。于是问道:“以后还会再见吗?”陈复甫道:“有缘分自然会再见。”嫏伶笑了一笑,站到陈复甫身边,同望着滔滔江水,轻轻吟唱起《单刀会》里的【新水令】【驻马听】:“大江东去浪千叠,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。又不比九重龙凤阙,可正是千丈虎狼穴。大丈夫心别,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。水涌山叠,年少周郎何处也?不觉的灰飞烟灭,可怜黄盖转伤嗟。破曹的樯橹一时绝,鏖兵的江水犹然热,好教我情惨切!这也不是江水,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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