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几日国丧禁戏的令便解了,江宁府内外的戏班戏船便都忙活起来,只有倾月班不再开台。百姓们十分好奇,都猜测她们是因为在刑场上为金圣叹唱戏得罪了官府,不敢再唱了。这日,女伶们都在屋里忙着收拾东西,嬛伶和娑伶在院中清算账目,李渔突然推门进来了。娑伶一见,忙起身打了招呼,笑答:“先生回来了!先生先坐着,我去倒茶。”嬛伶乍见李渔心里砰砰直跳,转而又平静下来了。李渔上前坐下,道:“怎么?没吓到你吧?”嬛伶笑了一笑,道:“你不用躲了?”李渔道:“其实回到杭州就没事了,我安顿了家小,去送坦公兄了。”嬛伶因问道:“张大人怎么样了?”“流放宁古塔。”李渔叹道,“不过这坦公兄到底是我辈中人,虽然被没收了家产,却一点儿也不失意难过。他带着十个歌姬,驮着几车书籍,潇潇洒洒地出了关。”嬛伶笑道:“你把人家害成这样,还觉得可笑?”李渔觉察出嬛伶语气有所不同,便正色道:“听说圣叹兄他……”嬛伶叹道:“金先生走的时候也很开心,哈哈大笑着,还说花生米和豆干一起吃,能吃出核桃的味道来。”李渔不禁苦笑,道:“的确是圣叹兄的作风。”李渔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,送到嬛伶眼前,嬛伶接过看,惊讶道:“房契?!”李渔点头道:“不错。上次来的时候我就看好了这间宅子,在聚宝门周处台边上,离你们和长干桥都很方便。上次本来就说要买,可惜耽误了。这一回我带足了银两,早上进城的时候先把这宅子买定了。”嬛伶道:“你是真的要搬来江宁府了。”李渔道:“当然!你不愿意跟我走,我只好找你来了。”嬛伶皱眉道:“为什么?”李渔道:“你还装糊涂,你不知道为什么吗?”嬛伶道:“何必呢。”李渔并不知道嬛伶此时心思,以为她还是心中难解的女儿矫情,便笑道:“我这么心甘情愿地跟着你,守着你,只为了你那一声‘十郎’啊!”嬛伶的心被什么掐了一下,忙道:“可是,我要走了。”李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,瞪大了双眼,道:“走?去哪里?”嬛伶道:“我跟你说过,我可能要走,如今是真的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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