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 笔趣阁 言情 倾月班 相见时难别亦难(4)

相见时难别亦难(4)(4 / 4)

    嬗伶坐起道:“你威胁我啊?”嫱伶笑道:“你也可以这么认为。趁你对我还有所牵挂的时候,我要赶紧问一问,免得将来想问都没有机会了。”嬗伶也笑了:“好吧,我屈从你就是了。”于是低头一想,挥手指向西南边,道,“姐,你看见那里的佛塔了吗?”嫱伶顺着嬗伶的手望去,道:“哦,是鸡鸣寺的药师佛塔。”“你知道这鸡鸣寺的来历吗?”嬗伶又问。嫱伶道:“这个倒有耳闻。据说鸡鸣寺的前身便是梁武帝三次舍身的同泰寺。”于是转头看着嬗伶道,“这和你有什么渊源吗?”嬗伶点头道:“我原是萧氏后人。”嫱伶并不感到意外,环视湖上,叹道:“这里的江湖山川,原也是你们的。”嬗伶却道:“如何是我们的呢?南梁朝已经亡了一千年了。一千年,这玄武湖早非当初模样,那鸡鸣寺也几经损毁几番重建,城里的旧宫墙只怕是沉埋土下了。小时候,父亲总教导我一句话:‘莫愁传世争颜色,怎及昭明文字香’。他说,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不是为了夸耀先祖的伟业,而是要明白如何让这一世活得有意义。清兵南下,家人死于战乱,我流落街头成了乞儿,那时我便觉得,纵然活出什么意义来,究竟是场空;纵然青史留名,于个人自身,却什么都不知道了。这湖水往长江流,江水往大海流,江河之水天上来,虽说是循环往复,可又有哪一滴水是当初的那一滴呢?什么,都是留不住的。”

    嬗伶说这话时,嫱伶的脸色早就转为凄然,她撇过脸去,盯着湖上绽放的莲花,半天才念道:“恰如莲花不著水,亦如日月不住空。”嬗伶听了猛一惊,喊了声姐,嫱伶苦笑道:“可惜,我这辈子是参透不了了。”嬗伶湿了眼眶,却笑道:“姐,你已经看破,却还要执着。”嫱伶一笑,道:“是啊,既然已经知道结果,那就继续做下去吧。唯有不知结果,迷迷惘惘的人,才觉得活着是辛劳呢。”嬗伶哽咽道:“姐,我不想你走。”嫱伶道:“可我也拦不住自己的这双脚啊。”嬗伶道:“可叹我自己还没有出尘,却想要渡你,只怕老天爷不给我时间和机会了。”嫱伶拉了嬗伶的手,无语凝噎,又一阵风过,嫱伶叹笑道:“就让我随这清风而去吧。不过,在我离开之前,我还要为你做一件事。”嬗伶弹去眼泪,也笑道:“凤池你带走吧,把他送到甘文齐那里。不管甘文齐放不放得下,你只告诉他,我已经不在了。”嫱伶道:“死心断念,恰是新的开始。也好,从今往后,你,我,都不在了。”西斜的日头在湖面上撒开鳞光闪闪的金光,衬着两岸正在枯萎的苇丛,一片金黄中是一叶乌色小船,两个素衣的身影。嬗伶摇起橹,缓缓地划着,沿着来时的路,往湖岸而去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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