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家,就使玳安把马送去。夏提刑见了大喜,赏了玳安一两银子,与了回帖儿,说:“多上覆,明日到衙门里面谢。”
过了两月,乃是十月中旬时分。夏提刑家中做了些菊花酒,叫了两名小优儿,请贾璎一叙,以酬送马之情。贾璎家中吃了午饭,理了些事务,往夏提刑家饮酒。原来夏提刑备办一席齐整酒肴,只为贾璎一人而设。见了他来,不胜欢喜,降阶迎接,至厅上叙礼。贾璎道:“如何长官这等费心?”夏提刑道:“今年寒家做了些菊花酒,闲中屈执事一叙,再不敢请他客。”于是见毕礼数,宽去衣服,分宾主而坐。茶罢着棋,就席饮酒叙谈,两个小优儿在旁弹唱。正是,
得多少 - 金尊进酒浮香蚁,象板催筝唱鹧鸪。
不说贾璎在夏提刑家饮酒,单表蔺秀枫,见贾璎许多时不进他房里来,每日翡翠衾寒,芙蓉帐冷。那一日把角门儿开着,在房内银灯高点,靠定帏屏,弹弄琵琶。等到二三更,使春梅连瞧数次,不见动静。正是:
银筝夜久殷勤弄,寂寞空房不忍弹。
取过琵琶,横在膝上,低低弹了个《二犯江儿水》,唱道:
闷把帏屏来靠,和衣强睡倒。
猛听得房檐上铁马儿一片声响,只道贾璎敲的门环儿响,连忙使春梅去瞧。春梅回道:“娘,错了,是外边风起,落雪了。”妇人又弹唱道:
听风声嘹亮,雪洒窗寮,任冰花片片飘。
一回儿灯昏香尽,心里欲待去剔,见贾璎不来,又意儿懒的动弹了。唱道:
懒把宝灯挑,慵将香篆烧。捱过今宵,怕到明朝。细寻思,这烦恼何日是了?
想起来,今夜里心儿内焦,误了我青春年少!你撇的人,有上稍来没下稍。
且说,贾璎约一更时分,从夏提刑家吃了酒归来。一路天气阴晦,空中半雨半雪下来,落在衣服上都化了。不免打马来家,小厮打着灯笼,就不到后边,迳往李瓶儿房来。李瓶儿迎着,一面替他拂去身上雪霰,接了衣服。止穿绫敞衣,坐在床上,就问:“哥儿睡了不曾?”李瓶儿道:“小官儿顽了这回,方睡下了。”迎春拿茶来吃了。
李瓶儿问,“今夜吃酒来的早?”贾璎道:“夏龙溪因我前日送了他那匹马,今日为我费心,治了一席酒请我,又叫了两个小优儿。和他坐了这一回,见天气下雪,来家早些。”李瓶儿道:“你吃酒,叫丫头筛酒来你吃。大雪里来家,只怕冷哩。”贾璎道:“还有那葡萄酒,你筛来我吃。今日他家吃的是造的菊花酒,我嫌他香淆气的,我没大好生吃。”于是迎春放下桌儿,就是几碟嗄饭、细巧果菜之类。李瓶儿拿杌儿在旁边坐下。桌下放着一架小火盆儿。这里两个吃酒。
蔺秀枫在那边屋里冷清清,独自一个儿坐在床上,怀抱着琵琶,桌上灯昏烛暗。待要睡了,又恐怕贾璎一时来;待要不睡,又是那盹困,又是寒冷。不免除去冠儿,乱挽乌云,把帐儿放下半边来,拥衾而坐,正是:
倦倚绣床愁懒睡,低垂锦帐绣衾空。
早知薄幸轻抛弃,辜负奴家一片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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