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语气颤抖又委屈。
那是他亲封的“长安王”!
他犹记得当时的少年张扬恣意,面容倨傲,分明能令天地失色,星斗黯淡。
那般桀骜不驯的少年,却千百次、千百次,毫不犹豫地挡在他面前,承受着所有他的过失与惩罚。
就像是一道光将人与影子分隔开来,一半纤尘不染,众人敬仰,另一半污泥满身,万人唾骂。
——她甘心做他的影子。
世人千千万万,可无一人——
世间无一人,肯替她说声委屈!
“那是我的秦不闻……”
“那是我的长安王……”
宋谨言失了力气,嘴里仍是一遍遍念着。
凭什么人人忌惮她,利用她,随后舍弃她?
他珍而重之的长安王,他一腔孤勇的阿闻哥哥,甚至连那众人谋求的皇位,都没正眼看过啊!
他犹记得,他登基前夕,朝中一切异议都被她一力压下,众大臣都说她是想要“挟天子令诸侯”,将年轻的宋谨言当做傀儡,由她步步蚕食,步步执政。
那晚,秦不闻来金銮殿寻他。
他看着那高处的皇位,兀自出神。
“想什么呢?”
少女眉眼清俊,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。
宋谨言看着皇位,自嘲地笑笑:“在想,孤真的适合当皇帝吗?”
他还记得父皇的话,东宫太子宋谨言,仁慈有余,野心不足。
少女一身戎装,轻笑一声,却是拉着拾阶而上,步步走上明堂:“试试不就知道了?”
“阿、阿闻,这皇位是明天登基时才能坐的,今日坐不合律例的!”
“宋谨言,阿闻哥哥在,阿闻哥哥就是律例。”
说着,秦不闻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到皇位之上。
坐上去的一瞬,宋谨言抚摸着那被历代皇帝摩挲已久的龙首,看着那偌大明堂,又看到明堂之外,巍峨的紫禁城。
那一秒,他突然觉得,他应当也是适合做皇帝的。
——他想让曜云在他治下,变得更好更强盛。
宋谨言笑:“阿闻,坐在这里的感觉,真的不一样。”
“是吗?”
宋谨言抬头看她:“你要不要来试试?”
秦不闻眨眨眼,甚至没分给那恢宏的龙椅一个眼神:“我?我才不要。”
“为何?”
“龙椅太高太大了,会让我看不清殿外的天地,”少年眉宇间都是清朗,“这天地江山,我是要用脚去丈量的。”
只坐在高处可不行。
皇位很好。
但她更爱自由。
所以,那人人艳羡的皇位,于她而言,一文不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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